第63章 送她入宫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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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关子义被孟奚洲那熟悉的刻薄味儿熨帖得浑身舒坦,本已抬起的脚又像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。
    旁边的孟钦瑞急得额头冒汗,连连用眼神暗示:“小公爷,请,这边请……”
    可关子义全然懒得理会,只顾著回味方才。
    孟奚洲心知这“孔雀”一旦来了兴致,能缠人到天荒地老。
    她可不敢与他过多纠缠,以免节外生枝。
    於是,她主动上前一步:“关小少爷见谅,我身子確有些不適,但礼数不可废,还是想亲自送送您,请移步吧。”
    她广袖轻抬,姿態优雅地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,动作行云流水,端的是大家闺秀风范。
    关子义对著孟奚洲露出一个灿烂又意味深长的笑容,仿佛在说“咱们来日方长”,这才终於转身,在孟钦瑞如蒙大赦的陪同下,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忠勇侯府。
    府门在身后合拢,隔绝了关子义那身骚包的墨绿锦袍,忠勇侯府短暂的热闹终於告一段落。然而,这份热闹带来的余波却远未平息。
    兰芷院里,孟南意大发脾气,她將能砸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,仍不解恨,又將满腔怨毒尽数倾泻到“无能”的母亲纪氏头上。
    若非母亲失势被禁足,她何至於独自面对这些豺狼虎豹,受尽奇耻大辱?!
    她在一片狼藉中坐到了椅子上,正打算缓缓心情,房里的角落,楚肖却忽然现身。
    孟南意觉得自己的气顺了些许,能杀掉孟奚洲的话她的心情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。
    真正的孟奚洲死了,她再怎么不像,脸也是一模一样的,便只有她能嫁给太子。
    届时,谁还能质疑她?
    她语气还算平和,问到:“你计划得如何了?”
    看母亲与孟奚洲几次三番的过招,孟奚洲並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,她肯定想不到楚肖已然动身去杀过孟奚洲一次了,只当他还在筹谋。
    楚肖眼睛深深地看著她,只是沉默。
    孟南意刚歇下去的怒火又燃了起来:“谁允许你这贱奴用这样的眼神看我?”
    楚肖却未移开目光。
    她是这般鲜妍,她们是这般相似。
    楚肖昨天一夜未合眼,辗转反侧都是曾经小姐的笑顏。
    他竟然认错了人。
    南风知我意,吹梦到西洲。
    原来小姐说的是孟南意,而不是孟奚洲。
    原来他只是自作聪明,然后差点杀了自己的心上人。
    他今日来是想动手,眼前这人要杀她的心上人,他理应解决她!
    可他却僵住,握在匕首上的手动不了半分。
    ……他无法伤害拥有这张脸的人。
    他一句话没说,又转身离开。
    孟南意又被楚肖莫名奇妙气了一通,房里砸无可砸,只能把眼前的桌子给推到了。
    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如同困兽,憋屈了好几日,连院门都不愿踏出一步,生怕再撞见什么让她崩溃的人和事。
    就在孟南意闭门疗伤的这几日里,时间悄然滑向年关,距离春节只剩下半个月的光景。
    孟钦瑞几乎是掐著点,在確保纪氏有足够时间筹备祭祖等年节大事的前提下,解除了她的禁足令。
    纪氏重新出现在眾人视线中时,仿佛大病了一场,她的身形清减了不少,眼下带著浓重的青黑,憔悴了许多。
    但府里的姨娘们,尤其是短暂掌权的沈姨娘,在纪氏踏出幽兰院的那一刻,就如同见了猫的老鼠,瞬间噤若寒蝉。
    沈姨娘心中不甘至极,那掌家钥匙在手里还没捂热乎,宝座还没坐稳当呢,就被原主毫不留情地收了回去!
    柳姨娘则显得平静许多,她初尝的滋味,並未留恋。纪氏出山后,她便聪明地转移了战场,恢復了往日的温婉体贴,却比从前更加频繁、更加精心地出现在孟钦瑞眼前。
    孟钦瑞对柳姨娘本就存著一份因愧疚,不管是因为忽视导致她差点死了,还是因为孟景明。
    虽然这份歉疚因为他的自私和淡漠而非常微薄,但也能让柳姨娘利用一番。
    於是,在纪氏重新执掌中馈后的几天里,孟钦瑞接连宿在了柳姨娘的院子里。
    这举动,像一根细小的刺,扎在了刚刚復出的纪氏心上。
    而孟奚洲则显得格外地沉得住气,每日的晨昏定省如常,依旧装模作样地陪纪氏说著话。
    但在幽兰院里,连孟奚洲带著的丫鬟都是纪氏的人,所以她並不陪著孟奚洲演,每次都是沉默。
    孟奚洲的兴致却丝毫未受打击,她每日对著纪氏的冷脸兴高采烈,不厌其烦地扮演著“孟南意”,那份鍥而不捨的劲头,甚至带著点挑衅的意味。
    连著被骚扰了几天,或许是孟奚洲的实在太过聒噪,这天,当孟奚洲再次用那种甜得发腻的声音说著无关痛痒的废话时,纪氏终於放下了手中的茶盏。
    清脆的瓷器磕碰声让空气一滯。
    纪氏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:“我这般轻易就解了禁足,重掌府务……你,就没什么想说的吗?”
    孟奚洲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,甚至更加灿烂了几分:“禁足的时间確实有些长呢,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,我与母亲多年未见,心中甚是想念。但母亲还是这般倾国倾城,风华绝代,半分未见老態呢!”
    阴阳怪气。
    纪氏听了,非但没有动怒,反而轻轻笑了一声。
    那笑声短促而冰冷,如同毒蛇吐信。
    她慢悠悠地从面前的盘中拈起一颗早已剥好皮的葡萄,好整以暇地举到眼前,仔细欣赏。
    然而,她那看似专注,余光却落在孟奚洲那张让她又恨又爱的脸上。
    她沉寂的这段时间就是在想,如何在不杀死孟奚洲的前提下,彻底断绝她成为太子妃的可能!
    第一个想到的,便是將她嫁出去!远远地嫁掉!
    然而,这个方案实施起来困难重重。
    首先,“孟南意”作为姐姐尚未出阁,若先让“妹妹”孟奚洲嫁人,於礼不合,严重违背了长幼有序的伦常。
    孟钦瑞那个死要面子、又极度畏惧皇家威仪的老东西,是绝不可能同意这种荒唐事的!
    其次,若只是先行定亲,以孟奚洲那诡计多端的本事,她有无数种方法搅黄这门亲事,毁个十次八次都不在话下!
    至於那些不上檯面、不走明路的方法……她早已试过了!
    精心布局將她拐卖到小河村那样偏僻贫穷、民风彪悍的地方,她都爬了回来!
    纪氏至今想不通,那个鬼地方,连壮年男子都未必能轻易逃脱,孟奚洲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侯府小姐,究竟是怎么做到的?!
    负责来往送信的林管家更是带回了消息,小河村,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堆!
    那样的炼狱都困不住她!
    那样一群如狼似虎的村民都死在了她的手上!
    这天下,还有什么地方能真正困住孟奚洲这头披著人皮的恶鬼?!
    什么地方,能让她即使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反抗,只能乖乖认命?!
    一个答案如同闪电般劈开了纪氏脑海中的迷雾——皇宫!
    对!就是那九重宫闕,森严皇城!
    宫里的规矩等级森严,尤其是当今这位圣上的皇宫!
    纪氏的思绪飞快转动,关於那位九五至尊的种种传闻清晰地浮现出来。
    当今圣上,性情之反覆无常,堪称大宋开国以来之最。
    他时而洒脱不羈如赤子,能赤著脚在雪地里奔跑吟诗,与臣下论道忘形。
    时而又暴虐无道,养心殿伺候的小太监,便曾被他活生生掐断了脖子,尸体像破布一样被拖出去……
    但是当他神智清明时,做出的决策又往往高瞻远瞩,利在千秋,其天赋才华,连最苛刻的史官也无法否认。
    大宋至今三十二位皇帝,论起功过难评,当今这位绝对是史官笔下最有写头的一位!
    做他的臣子,或许还能靠著谨小慎微、战战兢兢,勉强苟全性命。
    但若做他的妃嬪……
    这些年,並非没有不信邪、野心勃勃的家族,试图將精心培养的女儿送入宫中,以期博得圣宠,光耀门楣。
    结果呢?那些千娇百媚、才情出眾的贵女们,无一例外,皆是风风光光地抬进去,悄无声息地……横著抬出来!
    能留个全尸,已是皇恩浩荡!
    如今的圣宠,早已不是爭不爭得到的问题,而是……有没有命去爭!
    一入宫门,任你孟奚洲有通天彻地的本事,在那位反覆无常的帝王面前,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,你也只能缩起脑袋,做一只朝不保夕的鵪鶉!
    这个念头一旦成型,便在纪氏心中疯狂滋长。
    但她也清楚,將孟奚洲送入宫中,难度极大。
    毕竟,“孟南意”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妃,是未来的国母。
    而孟奚洲作为她的“孪生妹妹”,竟然被送入宫中侍奉皇帝?
    这岂不是一父一子,共纳一母所出的孪生姐妹?传扬出去,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,是挑战整个大宋伦常纲纪的荒唐丑闻!
    然而,纪氏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冷酷至极的弧度。
    规矩?伦常?在绝对的皇权面前,这些都不过是虚妄!
    只要……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看上了孟奚洲,龙心大悦,执意要纳她入宫,谁还敢说半个“不”字?
    谁敢拦?谁能拦?!
    龙椅上那位想要的,便是天理!
    本来,纪氏还在绞尽脑汁地思索,如何製造机会让孟奚洲与皇帝“偶遇”。
    皇宫那高耸的围墙,如同天堑,將內外彻底隔绝,若无圣旨宣召,寻常官宦之女想要得见天顏,无异於痴人说梦。
    这第一步,就难如登天。
    没想到啊没想到……孟奚洲竟然自己作死,送了她一份天大的惊喜!她竟然向太子求了一个做女官的机会!要去朝堂之上拋头露面!
    这简直是……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!
    把她梦寐以求的刀,亲手递到了她手里!
    只要孟奚洲踏入朝堂,以她的容貌、才情,甚至她那股子与眾不同的劲儿,只要有一次,哪怕只有一次,被那位性情古怪的皇帝注意到……纪氏几乎能想像到那后果!
    一连串阴毒的计划在纪氏脑海中迅速成型。
    这几日她连番布局,如今已然万事俱备,只欠东风。
    她將指尖那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缓缓送入口中,甜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,一直甜到了心底。
    孟奚洲啊孟奚洲,你的好运,到头了。
    孟奚洲仿佛全然未觉纪氏眼中那深藏的杀机,又自顾自“母亲长母亲短”地讲了一会儿话,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退。
    走出幽兰院的门,孟奚洲脸上那属於“孟南意”的甜腻笑容瞬间消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冷冽。
    数著日子,年味越来越浓,家家户户开始张灯结彩,准备迎接新年。
    然而,在这喜庆氛围之下,一股杀意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毒蛇,正悄然逼近。
    孟奚洲上任的时间,就在年后。
    那看似光明的仕途起点,实则已是纪氏为她精心挑选的……黄泉入口。
    不过,不会让她死得太早,至少要等玄清大师的信送到之后。
    除夕当天,全府上下都在忙碌,晨起的孟奚洲却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。
    楚肖。
    居然一消失就是半个月,孟奚洲有些惊讶。
    楚肖还是一身黑袍,身上带著一些血气,不知道干什么去了。
    孟奚洲笑得一如客栈与他初见:“好久不见,楚公子,你又是来杀我的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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