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5章 大疆动!谋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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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次日清晨。
    风还在吹。
    雪却比昨日更细,仿佛不是从天上落下来,而是从空气里慢慢生出来的一样。
    赵烈等人仍在那处高坡上驻守。
    夜里他们没有离开。
    一是未有圣命,不敢擅动。
    二是……人心不安。
    又或许,他们仍在等一个答案。
    待了不知多久,一队斥候马影从雪雾中疾驰而来。
    马未停稳,领头军士便已翻身下马,快步走到赵烈面前。
    脸上仍带著雪霜未化的寒气。
    “將军。”
    “探明了。”
    赵烈原本便站著,此刻背脊不由得又绷了一寸。
    “说。”
    军士拱手,声音压得很低,却带著雪风一样的乾涩:
    “敌军……没有要进攻的架势。”
    雪声似乎停了一瞬。
    赵烈等人齐齐抬眼。
    军士继续:
    “他们並未列冲阵,也未搭攻城架。”
    “只是將三十万兵马分成三路,呈环状围住平阳。”
    “城南、城东、城北三面皆有重兵布防,唯西侧略显空虚,可也有流动巡骑。”
    “应当是……围点打援。”
    话落。
    四周静得只剩风声。
    风吹雪,也吹著盔甲上细小的铁扣轻轻作响。
    赵烈呼吸慢慢沉下来,像是胸腔里的石头被人按住了。
    围点打援。
    这四个字,是比攻城更险的字。
    董延低声喃道:
    “果然。”
    陆頡眉头紧锁:
    “他们是不敢攻。”
    “但也不会退。”
    韩云仞缓缓吐出一口气:
    “这法子……算是稳。”
    赵烈听著,却没有鬆弛。
    他知道身边几人也是一样。
    能松的,只是表面的一口气。
    那军士又道:
    “將军。”
    “目前看来,城中尚未有激战跡象。”
    “陛下……暂且无事。”
    这句话落下。
    空气里才终於有了真正的鬆动。
    不是轻鬆。
    是劫后喘息。
    仿佛连缩在披风里的肩都略略放了下去。
    董延抬手抹了下脸,雪水与汗混在手背上。
    “至少……”
    “陛下不必立刻浴血。”
    韩云仞点头:
    “围而不攻,总好过当场冲阵。”
    风吹得他发尾晃,他却仍立得如铁。
    但松归松,话题很快又沉了下去。
    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明白另一个问题。
    陆頡说得极慢:
    “可如此一来……”
    “陛下便是……被困於城中了。”
    话音落下。
    空气重新紧起来。
    董延沉沉盯著城方向,眼神深得像要望穿雪幕。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“三十万围一城。”
    “城不破。”
    “人也出不来。”
    韩云仞的手,死死握在刀柄上。
    “他们一日不退。”
    “陛下便一日不得脱身。”
    赵烈的眼神夜一样沉。
    沉著,却有锋。
    他低声道:
    “这……才是最难的。”
    围点打援,看似不动,实则是把刀架在城中人颈上。
    城內日耗粮。
    日耗心。
    日耗人。
    撑得越久,越绝望。
    陆頡皱眉:
    “可陛下昨日说过。”
    “三日。”
    “三日之后。”
    “敌军必退。”
    这句话一说,风雪也仿佛停了一瞬。
    董延与韩云仞都看向赵烈。
    赵烈沉声: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“陛下的確这么说过。”
    可他说完,却没继续。
    那军士也默不作声。
    连雪落在盔甲上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。
    陆頡缓缓道:
    “可……就眼下的情势来看。”
    “敌军显然是打算將平阳锁死了。”
    董延声音低沉:
    “他们凭什么撤军?”
    韩云仞喃喃:
    “我確实……想不出理由。”
    赵烈深吸一口冰冷的风。
    那风像刀一样割进肺里,疼得能把人心敲醒。
    “是啊。”
    “我也想不出。”
    “如今的態势,谁都会认为他们只需围著不动。”
    “粮草不断,士气不散。”
    “那便是……按日取命。”
    他说到这,停了一次。
    “若真如此。”
    “等他们探明平阳城內虚实。”
    “再一举攻入。”
    “那时陛下……”
    他说不下去。
    不是不敢。
    是不肯。
    陆頡声音很轻:
    “所以我们要做什么?”
    这句话没有问兵法。
    问的是心。
    赵烈沉默了许久。
    雪落在他肩上,落在他的眉上,落在他握著马韁的手背上,化成水,又冻成冰痕。
    他缓缓摇头。
    “我们不能回。”
    “也不能动。”
    “我们若动,便是坏陛下的局。”
    “我们若回,便是把陛下困死在城中。”
    “我们只能……”
    他停了一息。
    “…等。”
    这两个字,沉得像铁砸在心口。
    董延抿紧唇。
    韩云仞闭了闭眼。
    陆頡嘆息,却没反驳。
    因为他们都知道,这就是事实。
    可就在这沉沉压著所有人的时候,有人开口了。
    不是大声。
    不是激昂。
    而是平静。
    “陛下说三日。”
    “那我们便信三日。”
    说话的是梁桓。
    昨夜他始终不语,此刻却缓缓抬眼,望向平阳方向。
    那眼神很深,却不迷茫。
    “我们之前也不信。”
    “我们之前也以为陛下一人面对三十万,是死局。”
    “可最后呢?”
    “他们不还是没进城。”
    风吹过。
    眾人心口一震。
    梁桓继续:
    “所以。”
    “就算眼下我们看不清。”
    “就算我们想不明白。”
    “就算我们根本不知道陛下凭什么赌。”
    “可……”
    “他既说三日。”
    “那三日,就有他的理由。”
    韩云仞低声:
    “陛下……最擅长的,不就是创造不可能?”
    陆頡轻声笑了一下。
    那笑不是轻鬆。
    是压著酸涩和敬意。
    董延缓缓挺直了背。
    赵烈眼中那团被压得死死的火,重新亮了。
    他们谁也不知道,这三日之后会发生什么。
    他们谁也不懂,萧寧到底在赌什么。
    可他们知道一点。
    ——那个白衣立在三十万铁骑前的人。
    不会说一句没有把握的话。
    赵烈抬手,狠狠一握韁绳。
    声音沉稳而决绝:
    “好。”
    “三日。”
    “我们就在此处。”
    “不动。”
    “等陛下翻局。”
    风声呼啸。
    雪幕茫茫。
    眾人整齐立在坡上,身影如刀立雪。
    无一人退。
    无一人疑。
    他们谁都不知道三日之后会发生什么。
    但他们已经押上自己的命。
    去等。
    去信。
    雪越来越大。
    天地像被完全吞没。
    而那座被三十万铁骑围住的城。
    仍静静立著。
    仿佛——
    在那里。
    有人也在等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风雪在军营之间翻涌,如同在无声地咬噬著所有的帷幕与旌旗。
    拓拔焱从外侧巡营回来,甲冑上覆著薄薄一层雪霜,边缘被寒意冻得发白。
    他步入中军大帐时,帐內火光正旺,照得拓跋努尔的侧脸锋棱分明,宛如一块被铁与战火锤链过无数次的冷岩。
    拓拔焱拱手行礼。
    “回大汗。”
    “营中三路布防已经稳固,南线重骑在外,步卒与弓手次列,粮秣与輜重按昨夜既定方式前移一成,隨时可作持久围困。”
    拓跋努尔微微頷首。
    “平阳城中呢。”
    拓拔焱沉声答道。
    “无动静。”
    “无火光暴起,无人试探,无使者来往。”
    “城门自始至终未曾开启半寸。”
    拓跋努尔听完,只是將手中烤熟的骨髓轻轻敲在盘上,发出一声略显沉闷的声响。
    “很好。”
    “让人继续盯著。”
    “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。”
    “不要让那城內的任何人,走得出来。”
    火光跳动,照在他面上,像是把那份篤定的杀意烙得更深。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拓拔焱俯身应下。
    拓跋努尔又道。
    “他们不出,我们便不入。”
    “等他们自己饿。”
    “等他们自己乱。”
    “等他们撑不住为止。”
    那语气极为平静。
    平静得仿佛不是在杀人,而只是在耐心等待一锅肉慢慢燉熟。
    拓拔焱退到帐侧,却没有立刻离开。
    风雪拍打大帐,发出沉而密的声响。
    他在心中回想今日所见。
    平阳城,静得不像城。
    没有调度声。
    没有兵卒换防。
    甚至没有一点被困围时应有的骚动。
    太静了。
    静得有些不对。
    静得像是刻意。
    静得像是——有人在等他们看。
    拓拔焱抬眼,望向高处帛帐上方若隱若现的火焰光影。
    他心底那一丝细小的想法,开始缓慢地、再一次地浮现出来。
    若城中真无人可战。
    若萧寧所做的一切,不过是为了让他们不敢进城。
    若这一切的局面,本就是那人亲手铺开的。
    那么。
    萧寧真正要的是什么?
    拓拔焱在心里问出这句话时,自己都察觉到声音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出来的。
    那不是怀疑。
    那是底意识在提醒。
    拓跋努尔让人继续布防,不急攻城。
    三十万铁骑围住一座空城。
    从兵法上看,这確实无懈可击。
    无论萧寧是否在演戏,只要时间过去,城內自然崩溃。
    这是最稳当的解法。
    却也因此——最容易被利用。
    若萧寧赌的不是守。
    不是耗。
    不是等援军冲城解围。
    而是——
    逼他们自以为稳。
    拓拔焱的指尖微微收紧,指节在掌心处绷出白色的弧度。
    他开始反覆回忆那位白衣立城前的画面。
    不是胆。
    不是傲。
    而是……
    一种极深的,甚至近乎残酷的清醒。
    那种人,不会做无把握之事。
    更不会把性命赌在別人“可能会看不穿”的演技上。
    所以。
    必然还有下一步。
    必然还有他们没有看到的棋。
    必然还有一个正在逼近的力量——
    只是他们尚未觉察。
    拓拔焱抬头,看向帐门外那漫天风雪。
    他的眼神不自觉变得锋利。
    “若萧寧的目的不是守城。”
    “而是要让我们以为他在守城。”
    “那么——”
    “他真正想动的,不在平阳。”
    这念头一冒出来,他心口像被一只手抓住般收紧。
    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被雪意冻得突然发涩。
    可越是这样,他越无法说出口。
    因为——
    他没有证据。
    也没有推理的支撑。
    他只有直觉。
    那种经歷无数战阵后积出来的、最本能的警惕。
    而直觉,在拓跋努尔面前,不值一提。
    他只能自己按住。
    按住那份愈发明显的焦灼与不安。
    但越按,越难按。
    越压,越反而鲜明。
    风声拍打大帐。
    外头三十万铁骑静如沉雪。
    大营表面稳如磐石。
    然而。
    拓拔焱的心,却在慢慢沉下去。
    不是因畏。
    不是因弱。
    而是因为他清楚知道——
    真正的危险,往往不是敌军的刀锋。
    而是敌军的沉默。
    他缓缓闭上眼。
    手指在刀柄上,轻轻敲了一下。
    一声。
    很轻的声响。
    却像是敲在风雪深处的铁上。
    他心中默声。
    “若我猜得不错……”
    “那么我们以为已经掌控的一切……”
    “可能正在慢慢地,从我们掌心里滑出去。”
    那一瞬,风雪像是更冷了。
    风吹动大帐,发出低沉的、仿佛来自深渊的回声。
    拓拔焱睁开眼。
    心中那种无法言明的危机感,终於彻底成形。
    没有形体。
    没有方向。
    却清晰到足以令他握紧刀柄。
    仿佛——
    远处正有一把无声的刀,从雪中亮起,正悄悄朝这三十万铁骑的背后落下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大疆!
    大疆皇城的天色始终比边境更重一分。
    高墙深深,积雪堆叠在垛口之间,如同被刀反覆削出的白冷边缘。
    城中无战火,无兵声,反比平阳前线更显静默。
    静得像一口深井。
    外面风雪呼啸。
    井底却只有心跳声迴响。
    拓跋燕回踏入皇城时,步伐不急不缓。
    披风落雪,裙角落雪,睫尖落雪。
    所有的雪都在她走入殿前时轻轻滑落,仿佛她与这座城隔著一层目不能触的气。
    她面容平静,唇色极淡。
    却没有人敢直视她的目光。
    因为她是公主。
    也是將要被记入大疆史册的人。
    无论將来功过如何。
    宫门守卫见她归来,尽皆俯身。
    无人敢多言。
    拓跋燕回只是抬手,薄薄一声:
    “去传拓跋蛮阿。”
    声音轻。
    却像是拂过铁刃的指尖。
    带著无形的命令。
    拓跋蛮阿 ——
    大疆皇室远支侧系出身,少年时隨拓跋努尔征西立下数次军功,因论功行赏受封为辅政大臣。
    大汗未归期间,他手握“通关密令”,代行边关调度与军政处理之权。
    表面恭谨忠诚,心思却深,野心极重。
    与拓跋燕回之间——
    他既覬覦权势,也对她存有私慾。
    这两者交缠,使他对拓跋燕回毫无防备。
    没过多久,辅政大臣拓跋蛮阿匆匆赶来。
    他身著大臣冬朝服,狐裘厚重,鬢角因为连夜操持朝务而略显疲色。
    但目光中,却藏著极深的野望与自得。
    见到拓跋燕回,他先是恭敬一躬。
    隨后嘴角却压不住地扬起了一丝笑意。
    那笑意藏得並不深。
    甚至近乎灼热。
    “殿下。”
    “许久未见。”
    拓跋燕回盈盈一礼,语调温和。
    “蛮阿大人辛苦。”
    “殿下归来,便是我大疆之幸。”
    “今晚可愿与我共膳?”
    这句话一落。
    拓跋蛮阿心中那一丝积压许久的慾念与念想,便像被人轻轻推了一把。
    推入火里。
    他几乎立刻答道:
    “殿下相邀,是臣之荣。”
    这句话里没有丝毫迟疑。
    甚至连礼法分寸都淡了半分。
    拓跋燕回轻轻一笑。
    笑意极浅。
    却恰到好处。
    既不拒人。
    也不迎人。
    像是在水面上轻轻落下一片雪。
    “那便请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夜色深沉,宫灯亮起。
    殿中暖火映照金纹,香菸繚绕,如同在深宫深处燃烧著某种看不见的命运。
    席上,拓跋蛮阿亲自更衣整饰,神色带著难以掩饰的喜色与企盼。
    拓跋燕回举杯,眉目温柔。
    她的声音很轻。
    “蛮阿大人肱骨之任,支撑朝政。”
    “兄长信你。”
    拓跋蛮阿一愣,隨即笑容更盛。
    “能为大汗解忧,是臣之幸。”
    他看著拓跋燕回,眼底是被野心与情慾缓慢烫热的火。
    “殿下。”
    “若大汗还朝,若大疆得胜……”
    “你我两族之间……或许有更亲近之时。”
    这话说得轻。
    却已然踩入情与权的深泥。
    拓跋燕回的笑,淡得如雪將融未融的冰。
    不拒。
    不应。
    不怒。
    不喜。
    只是一瞬的垂睫。
    那一瞬里什么也看不见。
    “蛮阿大人果然心怀天下。”
    话音未落。
    殿门忽然被一股力量猛然推开。
    风卷雪进。
    烛火全部被吹得摇动。
    影子在墙壁上骤然拉长。
    铁拳踏雪入殿。
    盔甲未卸。
    刀未入鞘。
    带著刚从风雪和杀意里抽出的凶锐。
    殿中侍女与宫卫尽皆惊呼而退。
    拓跋蛮阿猛然转身。
    “大胆——”
    话未说完。
    铁拳无言出手。
    一步跨进。
    手如铁钳。
    扣住拓跋蛮阿肩颈。
    力量重得几乎能將骨直接捏断。
    拓跋蛮阿连反应都来不及。
    整个人被压得跪倒在席前。
    拓跋燕回没有动。
    只是轻轻放下酒杯。
    放杯的声音极轻。
    却比殿中所有风雪声都清晰。
    拓跋蛮阿瞳孔剧缩。
    “殿下——”
    拓跋燕回抬眼。
    眼中没有怜悯。
    也没有犹疑。
    只有被时间和心火打磨出的决意。
    “你握著通关密令。”
    “所以你必须先倒下。”
    拓跋蛮阿呼吸急促,极力挣动。
    “你叛国……”
    “你叛的是整个大疆——”
    拓跋燕回截断他。
    声音极轻。
    “我不是叛国。”
    “我只是不想……我的国,被你们这群人毁掉。”
    没有辩解。
    没有解释。
    一句话。
    像刀。
    將大疆的未来与她自己的命,一併压在锋刃上。
    铁拳捏住拓跋蛮阿的手腕,將他袖中暗囊扯出。
    一封紫金龙纹密信落在案上。
    上面是拓跋努尔亲刻的令印。
    通关密令。
    军中调度生死枢机之物。
    得之者,可调边防兵马,可开边境关防。
    铁拳看向拓跋燕回。
    拓跋燕回点头。
    “去。”
    铁拳转身。
    披上夜雪。
    步伐如铁。
    未有片刻停顿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夜色深沉。
    关外风口。
    大尧军旗被雪压得低沉。
    却没有折断。
    他们静静驻扎在大疆边关之外的白地上。
    不点火。
    不发声。
    仿佛埋藏在雪里的刀。
    一旦抽出,便是直指心臟的那一刃。
    铁拳带著密令,带著几十名换上大疆盔甲的亲卫,骑马抵达关口。
    守关將领见到印信,立刻俯身。
    “北线军回?”
    铁拳压低声音。
    沙哑,沉冷,像是从血里碾出来的。
    “平阳前线遭遇恶战。”
    “我军大败。”
    “需入关整顿。”
    “快开城门。”
    守將一怔。
    战报未至。
    但密令在前。
    他没有资格质疑。
    更不敢耽搁。
    “开门——!”
    沉重的铁城门在风雪里缓缓上升。
    大尧军阵在静默中,缓缓踏入。
    没有一声吶喊。
    没有一声铁甲撞击的声响。
    他们大多连呼吸都压住了。
    雪落在铁甲上。
    落在刀锋上。
    落在已经被命运推开的城门上。
    城门落下的那一刻。
    铁拳回头看了一眼。
    眼中没有喜。
    也没有怒。
    只有一种极深、极深的决心。
    仿佛他知道。
    自此之后。
    再无回头之路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而这一切尚未传至平阳。
    尚未传至拓跋努尔。
    尚未传至那三十万铁骑的耳中。
    风继续吹。
    雪继续落。
    三日之期。
    正在靠近。
    而翻动整片战局的那只手。
    已经握住了城门之钥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公主府內。
    偏房很冷。
    窗缝被风雪吹得猎猎作响。
    拓跋蛮阿被反绑在柱上,麻绳勒入皮肉,早已磨破。
    他整个人侧靠著木柱,呼吸急促,眼中带著压不住的怒意与惊惧。
    他原以为那顿酒宴,是今夜的良机。
    是他与拓跋燕回进一步巩固关係的时机。
    却没想到,酒过一巡,刀锋已在颈侧。
    生死一线,从未有如此逼近他的骨肉。
    他挣扎。
    手腕被磨出血痕。
    麻绳却纹丝不动。
    他咬著牙。
    眼中闪著仿佛要从黑暗里撕开一线缝隙的狠意。
    可他越挣,绳越紧。
    力气消耗到一定程度后,便只剩沉沉喘息。
    就在这时,脚步声传来。
    是轻的。
    细的。
    不是铁拳,也不是拓跋燕回。
    是府中侍女送水的声音。
    门被推开一条缝。
    一股热水带著雾气被端了进来。
    侍女垂著头,却还是在抬眼的一瞬,看见了被捆的他。
    拓跋蛮阿心神一动。
    目光急促地朝她看去。
    不是慌。
    而是一种非常清楚、有目的的求生意识。
    他开始用眼神示意。
    示意她靠近。
    示意她停下。
    示意她听。
    侍女愣了一下,没有动。
    拓跋蛮阿眼中锋芒更深。
    他不是第一次在生死边缘求存。
    他知道,什么样的眼神能让人相信他。
    他微微抬下巴,指了指自己被堵住的嘴。
    侍女迟疑片刻。
    最终还是走近了两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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