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18章 孤城!孤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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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风雪更紧了。
    雪片打在甲冑上,碎裂成冰渣,混著寒气,钻进人的领口。
    天地茫茫,平阳城的轮廓从远处的白雾里一点点浮出,黑沉、厚重,如一块沉默的巨石。
    拓跋努尔策马缓行在最前,拓跋焱紧隨其侧。
    他们身后,五百骑如铁流一般展开,甲光映雪,旌旗猎猎。
    远处风声呜咽,马蹄踏雪的声音,像从地底传来的鼓动,低沉、压抑。
    拓跋努尔的目光一直盯著那座城。
    平阳城的北门,果真如拓跋焱所言——敞开著。
    四扇厚木大门,此刻半掩半闔,雪被从门內吹出一层白浪,门槛下的积雪被风扫出一道深痕。
    那景象,不似人为,更像是天地自己张开的一道裂口。
    他缓缓勒住韁绳。
    战马喷出一团白雾,嘶鸣一声,蹄下的雪屑炸散开来。
    拓跋焱看著那座门,心头一阵发紧。
    他跟隨主帅多年,从未见过拓跋努尔有如此凝神的神色。
    那双眼,冷得像要看穿风雪,看穿那道门后的每一寸黑暗。
    良久,拓跋努尔的眉心微微动了动。
    他眯起眼,似在细察,又似在回忆。
    风声从他耳边掠过,裘袖被掀起一角,露出腰间那柄厚背长刀,寒光一闪。
    拓跋焱忍不住开口,压低声音道:
    “大汗,您看——咱们接下来是……”
    话未尽,拓跋努尔抬手,示意他稍安勿躁。
    他仍旧望著那城门,神情未变。
    雪从他额前的髮丝滑落,掛在睫上,他却毫无所觉。
    过了片刻,他终於出声。
    “你说,他们开著门,是为何?”
    拓跋焱略一沉吟,道:“属下揣测,或是诈城之计,欲以此引我深入。”
    拓跋努尔“嗯”了一声,唇角微挑。
    “若是诈城,他们应在门后布阵,以逸待劳。可这门……开得太彻底。”
    “若真有人守,那些雪,该早就被踏乱了。可你看——”
    他伸手一指。
    风雪中,平阳北门前的雪原,平整得几乎诡异。
    除了他们来的那一路马蹄印外,竟无第二条痕跡。
    连风都像刻意替那城清过一遍。
    拓跋焱的神情也凝了。
    他盯著那片平地,喉头微动。
    “属下不敢断言……可若真是空城,为何又不闭门?”
    拓跋努尔没答。
    只是缓缓俯身,伸出戴著铁甲的手,拂去马鞍上的雪,冷冷地吐出两个字——
    “试。”
    他转头,目光落在拓跋焱身上。
    “你组织数百骑,上前一探。”
    拓跋焱怔了怔,隨即一拱手,沉声应道:“喏!”
    他转过身,招来副將。
    “点五百人。”
    副將立刻抱拳离去,未多时,便带著数百精骑出列。
    这些人甲冑厚实,皆是久经沙场的中坚。
    拓跋焱看著他们,目光缓缓扫过。
    他挑选得极有章法——年轻的,他一概不要;年老的,他也避开。
    选的,都是些三十上下的中年汉子,沉稳、冷静、见过血,且——多半无家可念。
    选定之后,拓跋焱一一打量,目光如刀。
    他低声道:“你们隨我前行一探。此行未必有险,但也未必无险。若有异动,不可逞勇,立刻退回。”
    五百人齐声应诺。
    声音沉闷,却齐整如雷。
    拓跋努尔在旁静看,神情冷漠。
    当那五百人出列整阵之时,他忽然轻声笑了笑。
    “都是好汉。”
    他低语道,目光却依旧盯著那敞开的城门。
    “去吧。若那门后真藏著什么,我倒想看看——他们是在请谁入局。”
    拓跋焱抱拳一拜,翻身上马。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那抹莫名的不安。
    “出发!”
    號角低鸣。
    五百骑缓缓前行,马蹄踏雪的声音在静寂的原野上显得格外清晰。
    雪光映照下,他们的甲冑泛著一层冷冷的银。
    风扑面而来,灌进盔缝,冻得人眼角生疼。
    拓跋努尔立在原地,目光追隨他们前行。
    他双手负在身后,神情淡漠,像是在等一场结局。
    周围將士屏声息气,无人敢言。
    雪地在五百骑蹄下颤动,他们的身影在白雾中一点点模糊。
    越靠近那城门,越能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压迫。
    那並非风寒,而像是空气里隱藏著什么东西。
    风声似在耳边迴荡,又似从城中传出。
    “將军,城门——越来越近了。”
    一名骑士低声道。
    拓跋焱只是点了点头,目光凝如铁。
    他们离那城门还有五百步。
    风忽地小了,雪也似乎慢了。
    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死寂。
    “继续。”
    又行百步。
    那城门下的积雪,终於映入他们眼中。
    雪线整整齐齐,从门內延伸出来,风吹著,像细细的烟。
    ——没有脚印。
    一丝都没有。
    拓跋焱心头一紧。
    这安静得太过分了。
    若是空城,必有逃兵、车跡;若是有人守,必有巡逻的痕跡。
    可眼前,什么都没有。
    他勒住韁绳,抬手示意。
    “原地停!”
    五百骑立刻止步。
    马儿鼻息喷白,蹄下的雪在微微颤。
    所有人都望著那座开著的门,眼神里写满了不安。
    拓跋焱深吸一口气。
    他忽然转过头,遥望远处那一点高起的中军旗影。
    风雪遮掩,但他知道,拓跋努尔正在那里,看著他。
    他想了想,还是策马回行,带著几名亲骑先退。
    五百骑原地待命,列阵不动。
    他一路疾驰回到中军。
    拓跋努尔仍站在那里,风吹得裘袍翻动,眉间的神色淡淡如旧。
    “探得如何?”
    拓跋焱翻身下马,单膝跪地,拱手稟道:
    “启稟大汗——平阳北门確是大开,门內外无一人,无旗號、无声息。属下行至五百步外,再近则心有所惧,故先回报。”
    拓跋努尔静静听著,眉头微微皱起。
    “无一人?”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“连犬马之跡也无?”
    “无。”
    他沉默片刻。
    风雪打在他脸上,他却似未觉。
    忽然,他轻轻笑了一声。
    那笑声极淡,却带著一丝兴奋。
    “呵——有意思。”
    他抬眼,目光重新落在那敞开的城门上。
    那门在风中轻轻晃著,发出“吱呀”一声,像是在呼吸。
    “越这样,我倒越想看看,他们在等谁。”
    他说罢,竟催马前行。
    拓跋焱一惊,急忙上前。
    “大汗!此地必有伏!您万万不可——”
    “伏?”
    拓跋努尔头也不回,声音冷然:“三十万铁骑在后,他们若敢设伏,便是自取死路。”
    “我偏要看看,他们能伏到哪一步。”
    拓跋焱还想再劝,却被那背影一挥手止住。
    那手势坚定如铁,毫无犹豫。
    风雪中,拓跋努尔的披风猎猎飞扬。
    他骑马缓缓朝著那城门的方向行去。
    每走一步,雪声都像雷。
    每靠近一分,那城门便更显得巨大,像在张口吞噬天地。
    拓跋焱咬紧牙关,只得挥手,带著五百骑跟上。
    铁流再动,寒气刺骨。
    风卷雪浪,他们一步步踏向那扇未知的大门。
    平阳,仍旧静默无声。
    只有那道门,在风雪之中,慢慢摇晃。
    它像在等什么。
    又像——在笑。
    风声呼啸,雪片横飞。
    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,仿佛连声音都被这雪吞没了。
    拓跋努尔策马立在雪原上,距离那敞开的平阳北门,已不过数十丈之遥。
    他的战马嘶鸣一声,前蹄在雪地里深深踏下一坑,气息滚烫,却被寒风瞬息吹散。
    拓跋努尔一手按在刀柄上,眼神冷如铁。
    风捲起他披肩的狼裘,猎猎作响。
    他眯起眼,凝视著前方那道黑暗的门洞。
    那里安静得出奇,像是一口深井,吞噬著所有的声音。
    他目光缓缓一转,看向身后的五百骑。
    在思索片刻后,他又道:
    “继续上前。”
    声音不高,却像刀子一样劈进风雪中。
    每个字都稳如磐石,不容置疑。
    “若无人阻拦——入城。”
    五百骑闻言,齐声应诺,声音沉稳而低。
    “喏——!”
    那一刻,空气似乎都为之一震。
    命令传下,阵中马匹齐齐起动。
    雪声再起,铁蹄踏雪,如万鼓齐鸣。
    拓跋焱微皱眉,但没有再出言劝阻。
    他明白,主帅既已下令,再说一句,也无意义。
    他抬头望向那城门,心头依旧沉重。
    风太冷,冷得他指节生疼,可胸口那股隱隱的不安,却烧得他心头髮烫。
    五百骑排成箭阵,稳步向前推进。
    他们的盔甲反著雪光,眼神专注而冷峻。
    短短几十丈的距离,却走得极慢,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悬崖边。
    越靠近,越能听见风穿过门洞的声响。
    那“呜——”的一声,低沉而悠远,像是在呼唤,又像在警告。
    拓跋焱望著那扇门,手指紧握成拳。
    他忽然想到一句古语:
    “空门不入,虚城莫进。”
    ——可这会儿,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了。
    前军推进到了距离城门三十步。
    拓跋努尔仍旧未动。
    他只是骑在马上,目光如鹰般紧紧盯著那道门口。
    风在这时忽然变了。
    从北面倒灌而来的风势骤大,捲起雪浪直扑而来。
    天色也似乎暗了一瞬。
    就在那一刻——
    “主帅!”
    最前方的骑士忽然发出一声惊呼!
    他猛地勒马,雪屑四溅。
    紧接著,整支前队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冻结。
    所有人的视线,都定在了那城门之內。
    风雪中,那原本空无一人的门洞深处,忽然有了一点黑影。
    一点、两点——不是风吹动的旗帜,也不是城垛上落下的雪。
    那是一道人影。
    孤零零的,一道。
    拓跋焱的呼吸顿时一紧。
    他死死盯著那黑影,心头的血,似乎都凝住了。
    那人影极慢地动了。
    像是从黑暗深处一步步走出来,每一步都极轻,却又极稳。
    脚下的雪发出细微的“咯吱”声。
    那声音在这漫天的风雪中,竟清晰得刺耳。
    所有人都看著那道门。
    五百骑、拓跋焱、乃至远处的拓跋努尔,全都屏住了呼吸。
    那人越来越近。
    他穿著一袭素袍,肩头覆著薄雪。
    头髮並未束冠,只以青带隨意束起。
    步履极稳,背直如松,脚下的雪在他脚边被风扫起一圈。
    脸,被半掩的风雪遮著,看不真切。
    但那份从容,那份淡定,却让人心头莫名一紧。
    “此人……是谁?”
    副將忍不住低声喃喃。
    没有人回答。
    风声像被掐断,整个天地,只剩那人的脚步声,一步、两步,踏进眾人的视野。
    拓跋焱的指尖在颤。
    他不知为何,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极不好的预感。
    这种感觉,在他从军十多年里,极少出现。
    那人终於走出了门洞。
    站在那座空旷的城门之前。
    雪风从他身后灌出,吹动他的衣袖,也捲起一片白光。
    他没有披甲,也没有携剑。
    只是静静地立著,面对著漫天雪原与五百骑的铁阵。
    他抬起头。
    风雪之中,露出一张极年轻的脸。
    眉目清俊,神色冷静而安然。
    眼神中没有一丝惧意,也没有怒意。
    那是一种极难形容的平静——
    仿佛这一切,本就该如此。
    “他……”
    拓跋焱喉咙发紧,几乎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气。
    ——那一瞬间,他忽然觉得,那张脸,他似曾见过。
    拓跋努尔也动了。
    他眯起眼,眼神如刀。
    马鞭轻轻一抬。
    “谁人?”
    声音被风卷散,却仍然沉如山。
    那人並未立刻回答。
    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,任雪落在发上、肩上。
    片刻,他微微一笑——那笑容极淡,却让人心头莫名发寒。
    风雪愈发浓重,天地间已无界限。
    白茫茫的雪幕吞没了平阳城与原野之间的一切痕跡,只余风声呼啸,似从九天深处滚落而来。
    拓跋努尔坐在马上,目光牢牢盯著那道站在城门前的身影。
    他惯於在战场上洞察敌意——无论是虚势、诈阵、怯心、慌乱,他都能从对方的神情间察觉分毫。
    然而此刻,他看不透。
    那人衣袍素净,雪色映在他身上,几乎要与天地融成一体。
    他立在那敞开的北门之前,脚边的雪线平直无痕,风自他衣袖间穿过,却不带走半分凌乱。
    若不是雪在他发梢与肩头堆积,几乎会让人以为那是一幅画,一幅被雪封住的静画。
    拓跋努尔盯著他,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久违的错觉——那人並非凡躯,而是某种他无法衡量的存在。
    风卷著雪扑在那人衣袍上,掀起一层微光,那光不耀眼,却让人移不开眼。
    他坐在马上,原本笔直的身姿,在这瞬息间竟微微僵住。
    不远处的拓跋焱也在看,他的呼吸渐渐放缓,指尖死死抓著韁绳,连掌心渗出的汗都被寒气冻成了冰。
    五百骑列在风雪中,马的鼻息声、甲的震动声,全都停滯。
    他们像是同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攫住,一动不敢动。
    那人终於抬起头。
    风雪被他眼神一掠,似也为之一静。
    他的眉眼极清,神色淡淡,眼中不见半分惊惧,也不见任何轻蔑。
    那双眼就那么平平地望著前方的铁流——三十万军势的锋芒,被他一眼扫过,竟似全被融入风雪之中。
    他不怒,不笑,不惧,不傲。
    但这无波无澜的气息,却偏偏比刀更锋利,比铁更沉。
    那种气度,竟让人有种错觉——他不是一个孤身立於敌阵前的凡人,而像是这整座城的化身。
    平阳城的雪与风,都在他周身迴旋。
    天地的静,都在他脚下凝滯。
    他並不倚仗气势,可只凭那一份寧定,就足以压人心魂。
    拓跋努尔心头有片刻的空白。
    他想开口,却发觉嗓子有些干。
    风雪打在他脸上,冷得刺骨,可胸中那一点悸动,却仿佛燃著火。
    这人是谁?
    他一身素衣,不带刀剑,不披甲冑,却在数万兵锋之前泰然如初。
    他的姿態——並非偽装的镇定,而是某种根深蒂固的篤然。
    那是一种从容到极致的平静。
    他似乎並非在“面对”敌军,而是在俯瞰天地。
    风声忽起,雪乱舞,那人衣袖轻轻一动,掸去肩上落雪。
    那动作极轻,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魄。
    仿佛他並非要除去寒意,只是不愿让风雪失了分寸。
    就在这一片死寂之中,那人终於开口了。
    “诸位来了?”
    声音极淡,清冽如寒泉。
    他不扬声,风却似为他让路,那一声轻语竟穿过厚重雪幕,清晰地传进所有人的耳中。
    五百名铁骑的心,几乎在同一刻绷紧。
    有人下意识地握紧长枪,有人屏息不动。
    那声音並无威压,反倒平静得近乎隨意,可越是这样,越让人心里发凉。
    拓跋焱怔住。
    他从未听过有人敢这样对他们开口——
    没有颤音,没有怯意,也没有任何討好或虚张。
    那语气,就像在迎接一群迟到的宾客。
    风雪掠过,那人略一抬手,似是拂去袖口的雪。
    隨即,他再度启唇。
    “既然如此——”
    他顿了顿。
    那一瞬,风声似也停了。
    “就请入城吧。”
    语声平缓如常,却带著一种无法形容的从容与自信。
    那不是邀请,也不是挑衅。
    更像是一种宣告。
    拓跋努尔愣住了。
    他骑在马上,整个人仿佛被那句话定在原地。
    连胸口的呼吸,都在那一瞬间微微滯住。
    五百骑士面面相覷。
    他们的眼中全是震惑。
    请——入城?
    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?
    敌军压境,孤身一人立於门前,却反过来邀他们入城?
    这是陷阱么?还是某种故布疑阵?
    可那语气,那神態,那神情,却又丝毫不像。
    那人站得笔直,衣袂微动,眉目间不带半分阴谋的痕跡。
    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动一下。
    那种篤定,仿佛他早已知晓所有人心中的疑问,只是懒得解释。
    拓跋焱的思绪彻底乱了。
    他张了张口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。
    心底的本能在尖叫——危险!
    可理智却在犹豫——眼前之人,真有必要设陷么?
    他孤身一人,背后那座城门黑沉无声,半点动静也无。
    若真有埋伏,这般坦然,又怎会立於门外?
    风又起。
    雪片被捲起,从那人衣袍掠过,散成一圈光。
    他就那样站著,目光平静,不曾催促。
    仿佛他们迟疑与否,进或不进,全在他掌中,不足掛齿。
    拓跋努尔的眉头一寸一寸地皱紧。
    他胸腔微微起伏,寒气钻入鼻息,冻得他喉咙一紧。
    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。
    並非来自兵力的对峙,而是一种精神上的碾压。
    那人连气势都未曾显露,却让他有种——被俯视的错觉。
    他不由得攥紧了刀柄。
    可即便如此,他仍没有立刻下令。
    三十万大军的统帅,在这一刻,竟沉默了。
    他盯著那人。
    那人安静地立在门前,雪光映著他那张近乎无尘的脸。
    眼神淡淡,唇角微弯,笑意若有若无,却冷得让人心底发颤。
    这一刻,风雪之间的天地,仿佛都停顿下来。
    拓跋焱咽了口唾沫,感觉胸腔里的血在倒流。
    他从主帅的神情里,第一次看到了一种他不曾见过的情绪——
    不是怒,不是疑,而是——愣。
    拓跋努尔愣在原地。
    他盯著那人,神情僵硬,像是在確认什么,又像是在怀疑自己的眼睛。
    他从未想过,会有这样的人。
    一人一衣一笑,便能让三十万铁骑的锋芒,顿失声息。
    风雪再次拍打在他脸上,冰冷的水珠顺著眉角滑下,他却毫无所觉。
    那一刻,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应对——
    前进,还是后退?
    杀,还是问?
    他竟连命令都忘了如何下。
    而那人,仍旧立在风雪中,神色如旧。
    他一动不动,只静静地望著他们。
    那神態像在等,又像早已知道答案。
    五百骑士互相对视,眼神里儘是惶惑。
    他们的手指紧绷,心跳声在胸口震动,却不敢再向前半步。
    拓跋努尔心头涌上一股奇异的悸动。
    他不敢承认——
    那一瞬间,他竟生出一种微弱的敬意。
    因为那人从容如山。
    风雪俱白,而他独立其中,
    ——宛如天地立在人间。
    风雪掠面,天地仍旧一片死寂。
    拓跋努尔的指尖微颤,韁绳在掌下绷得笔直。
    他张了张口,却终究没有发声。
    前方那人依旧佇立如初,神色平淡,眉眼间有一抹不屑的寧静。
    风雪绕著他打转,仿佛连天意都在为之侧目。
    这一刻,拓跋努尔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感觉——
    就好像,真正被围困的,不是平阳城,
    而是他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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