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7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(4k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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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257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(4k)
    心中虽有几分戚戚然,主意却早已定下。
    他面上未露分毫,只淡淡道:
    “活得越久,便越明白活著有多难得。是以比起这些身外之物,我更在意能否好好活下去。”
    “这枚宝丹固然难得,可对我而言,终究不如一门实打实的保命之术。眼下,你还有別的问题吗?”
    妖艷女子眉尖微蹙,一双勾魂眼细细打量著他,似在分辨这番话的真假。
    在她的印象里,这人从不是会做此选择的性子。可琢磨了半晌,她实在想不出这般交换对自己有何不妥:毕竟一边是自己早已熟稔的逃命手段,另一边却是求而不得的宝丹。
    这么一对比,自然是交换更划算——反正那保命之法,也算不上什么关乎大道核心的不传之秘。
    於是她敛去疑虑,欣然点头应道:“既如此,自然可以。”
    见她应下,乌衣客嘴角也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。
    只是他没料到,那妖艷女子竟在此刻忽又重新蹙眉,语气里带著几分不易察觉的疑虑:
    “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?”
    乌衣客心头猛地一跳,面上却依旧维持著惯常的平静,只淡淡反问:
    “何事?”
    女子垂眸沉吟片刻,再抬眼时,目光已多了几分探究,一字一顿道:
    “你不觉得,落在这地方的剑.未免太多了些?”
    她来得早,又因重器现世的气机隱隱外泄,弄得澜河周遭都好似裹上了一层锋锐,是以早已知晓河底藏著一把。
    可真站到这儿才惊觉,此间藏著的剑远不止一把——便是她眼下盯上的这柄看似“不高不低”的,亦是一口难得的仙剑。
    而在此间,这般品相之上的剑竟有好几柄,由不得她不心生疑惑。
    殊不知,这话刚落,乌衣客的眼神便骤然沉下,眼底掠过丝警惕:这女人竟隱约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    这可不成!她若真反应过来,自己还怎么脱身?
    念头转得极快,他面上已勾起抹嗤笑,语气里带著几分嘲弄:
    “天地间怪事本就多如牛毛,有什么值得深究的?你也是成名多年的修士,难道不懂个越是珍贵的宝物,越要冒几分险?既没胆子闯,又何必来这险地?”
    “倒不如躲回你的洞府,安安稳稳熬到大世落幕,不比在这儿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强?”
    这两句激將的话戳中了要害,妖艷女子愣了愣,隨即缓缓点头,似是被说服了:
    “你说得也对。都到这地步了,纠结这些反倒多余。”
    乌衣客心满意足道:
    “嗯,我先去看看你找来的那些小妖怪。”
    “拜託了!”妖艷女子微微点头。
    待到乌衣客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。
    待到那妖艷女子重新抬头之时,却见是紧紧皱起了眉头。
    这傢伙绝对不对劲!
    而且他似乎不想自己离开?
    想到此处,她从芥子物中取出了自己赖以偷师涂山的那门了得遁术。
    这是术,不是法,寻常人或许会觉得分外难入,可於他们这般境界的修士而言,说是看几眼就大成,自然也是夸张。
    但看完了,就学个大差不差还是简单。
    所以没有丝毫的犹豫,她便在几处关键做了一点小小的修改。
    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,谁也別给谁说什么聊斋。
    ——
    河西县的酒楼里,杜鳶正对著又一圈聚拢来的百姓讲著故事。
    从前讲书是为混口饭吃,如今却是实打实的兴趣。
    把好好藏在心里的珍奇故事说给旁人听,看他们或屏息凝神、或拍案惊嘆的模样,实在是件舒心之事。
    尤其是听到听眾发自內心的称讚时,那份满足感格外真切。
    这份滋味,和当初救下西南时那种如释重负的畅快不同,却另有一番妥帖。
    就像晒了场春日的好太阳,让人打心底里喜欢。
    可偏偏就在杜鳶的故事讲到最扣人心弦处,变故陡生。
    几个人影瞬间闯入其中,引得周遭听眾纷纷皱眉。
    不等开口,却惊见其中几人居然披著铁甲拿著兵刃,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等。
    甚至就在他们身后,还有县太爷带著的衙役们唯唯诺诺的欠身候著。
    眾人正自惊疑不定时,却见那为首的年轻公子目光扫过杜鳶,陡然眼睛一亮,抢步上前便纳头拜倒,声音带著几分未平的急促:
    “小子琅琊王氏王承业,今日特来拜谢小先生救命之恩!”
    “琅琊王氏?!”
    这四字如惊雷落地,在场之人霎时一片譁然。
    五姓七望,虽然没有个准確高低,但琅琊王氏一直是隱首!
    毕竟,这可是中古第一世家啊!
    是而,哪怕是河西县这地方的普通百姓,都是清楚琅琊王氏四个字究竟意味著什么。
    一时之间,眾人纷纷打量著这位年轻公子。
    对方仪容不俗,但似乎受了点惊嚇,以至於面色好像不太对劲?
    而杜鳶在听到王承业这个名字时,好奇问了一句:
    “王承嗣是你何人?”
    王承业心头一惊道:
    “好叫小先生知晓,王承子嗣乃是我堂兄。只是他已许久未曾归家,族中长辈都在掛念,您、您莫非知晓他的下落?”
    其实族里应该没啥人掛念他,哪怕是伯父和伯母。
    毕竟他这堂兄素来胆小怕事。走时又捲走了不少財物。如今指不定是在什么腌臢地方窝著呢。
    如此那里需要人担心他的安危?
    反倒是得担心这傢伙败光了钱財,以至於曝出身份,又脏了他们王氏的门楣去。
    还真认识啊。
    杜鳶心头好笑,那位王公子,他可真的太熟了。
    所以便是点点头道:
    “算是知道,但不好说是认识,毕竟,他比较熟的应该是此前一直与我论法的一僧一道。”
    王承业心头惊讶更甚:
    “您乃世外高人,一身本事,小子从未见过。能与您论法之人,想来也是一方名宿,我这堂兄居然有此等机缘?”
    他堂兄在他们王氏,一直被视作紈絝的標杆,谁要像他几分,那便是废了。只能靠著家中荫蔽混个閒职度日。
    前阵子听说他因与伯父爭执,竟赌气离家出走,族中更是一片“果然如此”的嘆息。
    可如今听小先生所言,他那堂兄不仅结识了方外之人,竟还似有了正经行径?
    “你家的堂兄倒是个妙人,日前先去了青州,然后又去了西南。青州时还没什么表现,只能见得个热心肠。”
    “可等到了西南,他是摇身一变,不仅保下了十几万的灾民,还跟著老將军立下了不少功业呢!”
    不是,您说的真是我那个堂兄???
    自从见过了那只要几十文钱便能降妖伏魔的木牌后,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在为什么事物感到波澜了。
    可眼下,他又觉得这个世界变得陌生了。
    先是从没见过的妖怪跑路上吃人来了,然后又是以紈絝出名的堂兄变得上进且出彩了。
    愣愣许久,他终於是用著一张及其复杂的脸,在心头道了一句:
    『这世道终究是癲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!』
    见他面上仍带著几分难以置信,杜鳶便又补了一句:
    “此事绝非我信口胡诌,毕竟西南之地亲眼见过的人不计其数,断做不得假。”
    说罢,他话锋一转,看向对方问道:“你既说有救命之恩,那你方才究竟是遇了何事?”
    听到这话,王承业这才如梦初醒,忙拱手躬身道:
    “家中长辈催得紧,小子先前为了赶路,一时心急抄了山间小径,没曾想竟遇上妖孽拦路!我身边这几个护卫,当场便折损了三位!”
    他语气仍带著后怕,又急忙补充:
    “万幸的是,多亏这两位壮士持著您的木牌出手相助,小子不仅侥倖捡回一条命,连那妖孽也被一接了木牌的金甲神人给收拾了去!”
    说著,他抬手指向身后两个面带侷促的樵夫。
    杜鳶闻言,眉头微蹙:“这山里也出了妖怪?”
    王承业连连点头,语气愈发急切:
    “正是!正是!小子今日来此,一来是向小先生拜谢救命之恩,二来也是想问问先生,为何如今这世间竟妖魔横行起来?”
    这一点真的深深的困扰了他。
    別说他活了的这二十来年,便是以前几百年,也没听过这般的事情啊!
    若不搞个明白,或者弄个对策出来,他琅琊王氏家大业大,怕是早晚如他一般撞上祸事。
    杜鳶微微嘆了口气道:
    “这些事情,三言两语,说不清楚的,但我確实可以说,今后的天地,是会便的不一样些。”
    顿了顿,他又对著在场眾人叮嘱:
    “所以诸位日后行走世间、待人处事,还请多行善举。毕竟上天有眼,多攒些福报,总能在危难时避些祸事。”
    这话说的眾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。既有对未来的迷茫,又有还好提前遇上了小先生的庆幸。
    怎料杜鳶隨之又拋出了一记猛料道:
    “且时间也差不多了,我也该去澜河那边看看了。”
    王承业一听,急忙上前说道:
    “小先生这是要去澜河那边观景?眼下澜河还未涨水,景致怕是要差上许多;先生若是肯多等几日,待雨季一至,那才是江河交匯之景最佳的时候。”
    因为琅琊王氏內部,哪怕是他伯父都觉得他这个堂兄没救了。
    所以,他还有另外几人,才是按著接班人的標准去培养的。
    加之他本身才学出眾,即便未曾亲至各地,对那些地方的风土人情、时节变化也了如指掌。
    旁人只当他记这些是为了知晓何处风景何时最佳,全一个博闻的佳名。
    却不知他记的內里,藏的全是实务,比如哪个时节易闹洪灾、哪个时段便於行军过境,桩桩件件都是关乎民生、军国的大事。
    於此杜鳶摇头笑道:
    “非也,非也,我来此,是为了看一把剑,而那把剑想来也是此间,妖怪突然多了起来的根本缘由。”
    “啊,还有这事?”
    “难怪这么凑巧,感情是这样。”
    人群霎时譁然一片。
    年轻公子亦是跟上道:
    “如此,还请小子为您安排。”
    说罢便朝著身后喊了一句:
    “韩县令,快快安排衙役,前去为小先生清开可以安心查验的地方来!”
    那县令亦是急忙行礼道:
    “下官明白!”
    到这儿,杜鳶突然好奇的问了一句:
    “你姓韩?益都韩氏和你可有渊源?”
    那县令愣了愣道:
    “回小先生的话,下官正是益都韩氏所出,只是不是本家嫡脉。”
    杜鳶微微点头,心道难怪高澄一直再说,这皇帝的各种举措,只算得个扎根,而不算是落下。
    这般情况,他若突然横死,怕是没几年光景,他定下的种种,都会被世家门阀连根拔起。
    十几年的时间,还是太短了点。
    想到此处,杜鳶突然回头对著王承业问了一句:
    “你对药师愿怎么看?你可以答,也可以不答。但要答的话,可得如实告知,就当是还了我救你性命的恩情。”
    直呼天子名號!?
    一听这话,王承业只感嘴角抽搐不停。
    心道这哪里是能光天化日之下说道的事情?我可不是您这般世外高人啊!
    正踌躇著如何开口呢,他突然注意到四下的百姓们似乎全然没有察觉?
    疑惑了一下,他壮著胆子道:
    “敢问小先生,这儿,是不是没有旁人能够听见?”
    杜鳶笑道:
    “我还不至於当眾让你没法下来。”
    他问对方,只是想听听真正的世家门阀对皇帝的看法。
    而不是想要让这个才从妖孽嘴里活命的倒霉蛋,又被自己架在火上。
    一听真是如此,王承业只得在心里连连感嘆——真是神仙手段啊!
    片刻之后,他还是忍不住凑到杜鳶身前,附耳低语道:
    “这话我本不该说,但您救了小子性命,小子不敢不答,所以小子也就直言了。”
    “天子其人如狼如龙,凶狠与才能並存。他亲政后那套破局之策,狠辣得不留半分余地。便是我琅琊王氏这偌大根基,都在被他一点一滴,年復一年的慢慢挖掉。”
    “宗室的势、世家的根,全被他死死攥住,半点动弹不得。这份手腕、这份心性,换作旁人,早撑不住这般局面了。故而即便他是在毁我王氏千秋家业,我也不得不承认——他確实有旁人难及的能耐!”
    这些话,他其实有无数种说辞,让其更加委婉,以至於哪怕被任何人听去,都没有办法说他一点不是。
    只是斟酌片刻,他还是选择了,说出自己內心最真实的想法。
    因为他一是报恩,二是让这般高人见其坦诚。
    他是凡夫俗子,不知道神仙究竟看不看的透人心。既然如此,那只能如实相告。
    否则,怕是心生厌恶,平白断了这份难得仙缘!
    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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